青春无悔还是有悔?
前天(6月21日)我写了“周末随笔:激情, 悲剧和文化”(见附文),由于周围至爱亲朋们的上一辈当年多有相同或相似的经历,引起了大家的共鸣,前天时间很有限,寥寥数笔后就赶紧收了摊,今天继续。
人的一生多数时候是平淡无奇充满无聊的,没有钱的时候梦想着有钱了多好,想拥有什么就拥有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因为绝大多数人奋斗一生也不会怎么有钱,所以富裕生活永远会吸引着一代又一代人中的多数,不论是华人还是西方人这点都一样。但不论是哪个种族,人群中总有少数人讨厌平淡,不愿随众,会在一生的某个阶段去追求金钱无法得到的东西,譬如一个比现实美好的社会乃至世界,甚至冒着生命危险,这个阶段多数是年轻时代,这是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因素。我周围至爱亲朋们的父母年轻时代相当部分正好属于这一类人,这就是历史。
朋友中有人质疑父母们当年热血沸腾的价值?我觉得,人之所以热血沸腾,主要原因就在于看不到,或者根本没打算去看为之奋斗的东西的实质,就如热烈的爱情多半来自盲目那样。但问题在于,当你能看到目标的实质后,你的热情如果不是完全消失的话也多半所剩无几,因为世间不论人还是物都是有着明显缺憾的。
还有人质疑当年那段中国历史的真实性?为什么当年那么多中国年青人会自愿投身到两大革命政党的怀抱?亲友中某位抗战时代已是重庆中共地下党人,1957年反右运动中被送进劳改农场20年,妻离子散,他退休后曾经这么说:我们上了一个大当!但我并不这么认为,我在4月4日的文章《NAZI, Communism and Great Society》中就说过,某些民族的文化,传统观念和思维方式本身就是拥抱某种主义的温床,中国知识人作为一个群体,既不是一个独立的力量,也从来就没有站在底层大众一边思维,行事和说话,一向只是皇权的维护者,以获得皇上赏识为荣。1949年以前中国两大革命政党,一个亲法西斯,另一个信仰共产主义,两种主义都把国家置于个人之上,与官尊民卑的中国传统一拍即合,与美英法的尊重个人自由和选择,不得把国家置于个人之上的理念不合拍。我们这些人的上一辈无法脱离中国现实文化,所以他们有的选择跟随国民党,更多的跟随了共产党,也有的两党都不随,结果一生怀才不遇。
回到我们这些人当年选择离开中国的话题,我觉得,有一点我们和前辈们是相似的,那就是追求一个美好社会,追求某种更美好目标的激情。如果问出国后是否有过丝毫的后悔,我想至少大多数人或多或少有过,这很正常,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我们自身从小长大的社会,习惯的文化及思维方式,与新国家之间的巨大差距造成我们明显的的现实和心理落差,这个困难随着时间,随着自身融入新国家的程度和速度会逐渐减少。另一个原因就如我们的前辈,幻想的美好社会并不那么美好。事实上,就如我前面说的,所有世间的人和物都是有明显缺憾的,差别只是某些社会的缺憾多半来自人为,是某些人想统治绝大多数其他人而人为制造的;另一些社会的缺憾多半来自自然,来自我们人类本身的缺陷,是不可控或不易控的。
青春到底有悔还是无悔呢?那得看你享受过程还是结果。如果你是个只重结果不享受过程的人物,投胎富裕的父母,在豪宅名车中安静度过一生是最美好的选择,如果你能想法让自己安静的话。如果你能享受过程,应该明白,生活中的快乐和激情往往是在未达终点以前的奋斗中才能体会到的感觉,奋斗会有挫折和痛苦,但正因为有过挫折和痛苦,你才能体会到真正的快乐是什么。这就好比一周辛勤工作迎来的周末或节假日往往感觉特别美好,但如果天天holiday就会乏味那样。大家都知道,别说是西方,非西方国家的年轻人,年纪轻轻离开父母和家园到世界各地一边打工一边游历的大有人在,我的英国同事20岁出头离开英国,先是美国后是以色列最后来到澳洲,现已40多岁;我刚出国那会的教车师傅是马来西亚华人,15岁离开大马在世界上50多个国家干过各种各样的活,我遇到他的时候,他也40多了。对我来说,这样的人生经历才是有价值的财富。同样,我们父母辈年轻时代离开父母和家庭,全国各地闯荡的精神和他们的人生真实体验是留给我们这些下一代的最宝贵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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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文: 周末随笔:激情,悲剧和文化
2015年6月21日
昨天在亲友聚会上,看到朋友88岁的老母亲近日参加崔永元在上海举办的公益活动的照片,在场包括朋友母亲在内的多半是中国电影界音乐界的老人物。抗战年代,朋友的母亲年仅13岁就独自离开大上海跑到皖南去投奔新四军,后回到上海,两年后带着两个妹妹,其中一个年近9岁再次加入了新四军。那天小崔晚会上的另一个人物,《红色娘子军》的女作曲家黄准当年也是年轻轻就跑去延安加入鲁艺。联想到我的父母和周围众多亲友,抗战时代都以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是去了重庆就是跑到了延安,有些选择了跟随共产党,有些跟随了国民党,也有的选择了无党派。他们中似乎没有一个来自穷困家庭,有的家境还不错,问问包括前面朋友88岁的老母亲和我父亲在内的那些长辈们当年激情澎湃的原因,其实与崇拜信仰某种主义并无多少关系,甚至与抗战也无多大关系,当年他们那么年轻,有的还完全是个孩子,根本就不清楚这些政治信仰具体代表着什么,连抗击日本侵略的真正意义也只是听来的。
我和我的亲友们当年怎么会离开中国?我想,当年离开中国的时候不可能没有对西方物质生活水平和精神文明水平的崇仰,但20多年过去后的今天再回过头,其实我们当年的选择与父母们年轻时代的选择出自一种共同的血质:激情,冲动,一种比常人更喜欢挑战自己的特殊血质!
历史走过了那么多年,其间中国经历过的悲剧乃至罪恶一件接着一件,国民党和共产党,两党当年深受年轻人追捧的辉煌时代都已不再,他们信仰的主义早已进了废品收购站。而我们的前辈们所经历的悲剧是什么呢?那就是别无选择,政治激情和冲动的最终目的地不是这个党就是那个党,,一个亲法西斯一个信仰共产主义,一根藤上的两个瓜。为什么中国在推翻满清王朝后,刚刚发芽露出地面的民主制度就死在了两个革命党面前,根子还是文化,我们的文化土壤里长不出或很难长出理性自由平等的价值观和理念。看看我们周围的国人,不论仍在国人的老同学还是老同事,或者已经在西方多年的同胞,普遍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充满共产主义或法西斯主义的印记,现在后者更多,与美英为代表的西方社会中间有个显而易见的鸿沟,要填补这个鸿沟只能寄希望于在西方长大的下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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