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反思：人性从未改变

当《日出》呈现在观众面前时, 人们发现金湘老师的音乐还在进步----音乐的元素更加丰富，在展现陈白露的内心世界时，有瓦格纳式的大段咏叹调；在小东西述说身世时，有朗朗上口的“小清新”重唱；在展现城市人的生存欲望时，有现代摇滚风的合唱；在上流社会的舞会，又有混合拍舞曲映衬华丽背后的危机。

中国歌剧艺术家郭兰英（图片来源：新浪微博@芝麻开门官方微博）

6月17日，中国国家大剧院制作的歌剧《日出》首演，华美的舞台上演绎了一出落寞而感人的戏剧，将戏剧大师曹禺80年前创作的故事呈现在今天，给今天的世界呈现了一幅历史的倒影。

歌剧《日出》的作曲者金湘，与曹禺的作品可谓情结深厚----曹禺另一部话剧《原野》的歌剧改编，也是由金湘谱曲的，歌剧《原野》也为中国歌剧和金湘本人赢得了无数赞誉。很自然地，人们也会拿《日出》的音乐与《原野》进行比较。

而当《日出》呈现在观众面前时，人们发现金湘老师的音乐还在进步----音乐的元素更加丰富，在展现陈白露的内心世界时，有瓦格纳式的大段咏叹调；在小东西述说身世时，有朗朗上口的“小清新”重唱；在展现城市人的生存欲望时，有现代摇滚风的合唱；在上流社会的舞会，又有混合拍舞曲映衬华丽背后的危机。对一位年逾八旬的作曲家来说，如此风格多样的音乐，体现了他对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突破，这也让笔者对金湘先生感到由衷的佩服。

演出结束后，金湘先生抱病上台谢幕，并发出了“若有机会，希望再干一把”的豪言，让台下观众激动泪奔。

中国国家大剧院对中国歌剧的一大意义，在于其能网罗一大批国际级的音乐家，在歌剧《日出》中，这一优势体现得非常明显。

女主角陈白露的扮演者宋元明是一位旅奥歌唱家，在“墙内开花”之前，宋元明早已“香”满国际舞台，萨尔茨堡艺术节、维也纳美泉宫、金色大厅等艺术圣地都留下了宋元明的歌声。在《日出》中，宋元明不仅轻松完成陈白露的大段高难咏叹调，还用精彩的表演展现了人物内心的挣扎。实际上，这正是国际主流舞台对歌剧演员的要求，宋元明用自己的表现证明了她国际级的实力。

诗人的扮演者戴玉强，地位不必多言。作为中国内地舞台经验最丰富的歌剧演员，戴玉强展示了强大的舞台统治力，将诗人的文人气质与坚定理想刻画得淋漓尽致。尽管随着年龄的增长，戴玉强在某些高难段落的完成上略有瑕疵，但这些小问题并不影响其对角色的整体塑造。

除了两位主演，饰演李石清的男高音邢立珂，声音通透、状态稳定、表演到位，给人不小的惊喜；而高男高音歌唱家肖玛塑造的胡四则别开生面，他和顾八奶奶的《胡四教唱戏》段落在唱腔上模仿了京剧皮黄，在表演上融入了京剧身段，肖玛也用成功的表现为高男高音声部拓展了一片新的表演天地。

在歌剧《日出》中，导演李六乙秉承了自己以往的风格，手法先锋、寓意深刻。整个制作给人最主要的印象是对比强烈、映射现实----陈白露这个人物本身就具有强烈的矛盾性，而全剧也在陈白露本人矛盾性的基础上展开，通过各种“对比”强调戏剧冲突。有光影对比----身着华服的陈白露与一袭白裙的陈白露，以及舞台上五彩的灯光和纯色的灯光，分别代表了陈白露的浮华与单纯，也是她的伪装一面与本真一面；有形象对比----潘月亭和李石清在收到金八通牒之后的表现，也在对比中真实地刻画出生意场上的人性；有动静对比----结尾场景中，舞台深处倒下的陈白露与火红灯光下映照熙熙攘攘的人群，又在对比中给人以“日出”的希望。

整部戏剧，就是在这样的光影对比、形象对比、动静对比中推进，导演将所有对比元素铺陈在画面感强烈的舞台上，带来了震撼的戏剧效果。

这部作品描写的是80年前城市生活的纸醉金迷，而放之今日，人们却发现，历史仿佛正在重现。今天的城市人，都在过着“杠杆化”的生活，贷款买房、借钱炒股，就像这部歌剧中的合唱《这城市》所言：“这个城市是冒险家的乐园，敢亡命下大赌，才能成暴发户！”时代在改变，人性却从未改变。坐在观众席，看着台上徘徊在梦想与现实之间的交际花，挣扎在光明与黑暗之间的小东西，忽明忽暗的灯光伴随着调性与无调性之间的音乐，映衬着一张张随股价涨跌悲悲喜喜的面孔。在指数波幅超过4%的《日出》首演日，让人甚至分不清台上与台下，哪个是戏剧，哪个是生活。

对现代城市人生活状态的反思、对人们坚持自我与屈从现实之间矛盾的剖析，这些现实的观照，为歌剧《日出》带来了强烈的时代色彩，而这正是中国歌剧人默默耕耘的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