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豆豆问：怎样才能被招进纽约城市芭蕾舞团

10月18日晚，纽约城市芭蕾舞团将在上海大剧院拉开5场演出的大幕，“美国芭蕾之父”乔治·巴兰钦的多部代表作——《小夜曲》《斯特拉文斯基小提琴协奏曲》与独幕《天鹅湖》陆续上演。

舞蹈家黄豆豆与纽约城市芭蕾舞团代理艺术总监乔纳森·斯塔福德（右）

这是纽约城市芭蕾舞团首次造访中国内地，有且仅有上海一站。纽约城市芭蕾舞团派出了近一百人的演出阵容，20位首席来了11位。5场演出，每一场都有首席参与，都是顶级阵容，难分伯仲。

纽约城市芭蕾舞团拥有150多部保留剧目，大部分都由乔治·巴兰钦、杰罗姆·罗宾斯、彼得·马丁斯编舞，以“新古典主义”风格的独幕舞剧为主。近年来，纽约城市芭蕾舞团还在不断扩展剧作，超过50部委约新作来自常驻编舞贾斯汀·派克，以及其他编舞。

巴兰钦是纽约城市芭蕾舞团永远的基石，不仅仅就作品而言，还在于他与柯尔斯坦联手创立了美国芭蕾舞学校，这所世界名校几乎为纽约城市芭蕾舞团输送了全部人才。

1983年，巴兰钦去世。35年来，纽约城市芭蕾舞团依然屹立于世界之巅。

大师谢幕之后，后人如何做到继承并发扬巴兰钦的精神？演出前，舞蹈家黄豆豆与纽约城市芭蕾舞团代理艺术总监乔纳森·斯塔福德就此进行了对谈。

黄豆豆：你作为演员时，跳巴兰钦的舞蹈有什么感想？

乔纳森：我在16年的舞蹈生涯中跳过39部巴兰钦作品，并在其中32部担任首席。我跳的第一部巴兰钦作品就是《小夜曲》，当时我还是宾州舞蹈学校的学生，跳完之后我就决定，一定要去纽约城市芭蕾舞团。

黄豆豆：巴兰钦谢世这么多年，纽约城市芭蕾舞团依然雄踞世界前列，是怎么做到的？

乔纳森：纽约城市芭蕾舞团有二个使命，其一是传承与发扬光大巴兰钦与罗宾斯两位创团时期舞者的作品，其二是保持“新古典主义”的领军地位，差不多每年会上演6部新作品，70年间的历史里我们演过450部新作，巴兰钦从来不希望纽约城市芭蕾舞团只是一个芭蕾博物馆，为了保持领军地位，我们会不断邀请新的舞蹈家创作新作品。

黄豆豆：巴兰钦故去之后，纽约城市芭蕾舞团如何选择与年轻编舞家合作？

乔纳森：芭蕾舞团有驻团编舞，这很重要，如此才能致力于创作新作品。

目前我们的驻团编舞是贾斯汀·派克，一位职业素养非常高的编舞，才31岁就已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巴兰钦在世时不停创作新作品，发掘舞者的艺术能力并夯实他们的艺术技巧，我们也一直在寻找新的编舞，提升舞者的舞蹈能力。

纽约城市芭蕾舞团《小夜曲》

黄豆豆：你同时在美国芭蕾舞学校和纽约城市芭蕾舞团工作，二者之间有什么连带性？

乔纳森：美国芭蕾舞学校（SAB）是纽约城市芭蕾舞团整体的一部分，密不可分。巴兰钦的舞蹈风格非常有特点，要求学生非常专注训练，为了让他们从舞校无缝衔接到舞团，他们跳了很多巴兰钦作品，日后进入纽约城市芭蕾舞团或其他舞团才能快速成长。

美国芭蕾舞学校和纽约城市芭蕾舞团恐怕是世界上关系最密切的学校和舞团了，我们95%的舞者来自美国芭蕾舞学校，我自己也是在美国芭蕾舞学校接受巴兰钦作品的训练。

黄豆豆：巴兰钦初到美国，最先想做的是舞团，1930年代美国还在模仿欧洲跳芭蕾，他当时找到的舞者和他的要求不匹配，所以他调整了战略，先办了舞校。美国芭蕾舞学校有专业老师带班，也有纽约城市芭蕾舞团的明星首席隔三差五来上课，这是非常有新意的教学模式。你曾是舞校首任学员学业指导经理，主要指导什么？

乔纳森：我主要负责指导高年级学生如何找到一份舞者的工作。每年，纽约城市芭蕾舞团都会在美国芭蕾舞学校选拔学生，那些没被选上的学生，我们就要为他们寻找合适的工作。我会替他们把关面试的视频、照片等音像资料，协助他们联系世界各地芭蕾舞团，推荐学生。我更像是一个职业咨询。去年，舞校的毕业生都拿到了offer。

黄豆豆：纽约城市芭蕾舞团大部分学员是从美国芭蕾舞学校毕业的，其他舞校学生想进你们团，有什么路径？

乔纳森：确实，纽约城市芭蕾舞团95%来自美国芭蕾舞学校。有三个步骤：第一步，争取考进SAB，我们有暑期集训课程，一般7月在网站公布信息，向全世界招收学员；第二步，如果暂时进不来SAB，可以选择去美国其他芭蕾学校训练，他们可能没有SAB这么强大的巴兰钦训练，但也能为后期进入SAB做准备；第三步，如果你没有机会来美国舞校，也就是那5%，可以给我们寄送舞蹈视频，如果和纽约城市芭蕾舞团的风格契合，或者表演巴兰钦的作品有独到之处，我们一定会向你抛出橄榄枝。

黄豆豆：巴兰钦作品的核心是舞蹈、音乐，有非常完整的艺术美学的呈现，布景、舞美、灯光也非常考究，你们和顶级服装设计师的合作并不少见，这方面是如何考量的？

乔纳森：你也太了解纽约城市芭蕾舞团了！确实，《火鸟》就是。我们非常注重与其他艺术形式合作，包括时尚设计师，每年秋季的芭蕾盛宴，我们都会邀请时尚设计师量身定做服饰。

其实我们没有非常生硬的条款去选择他们，Sarah Jessica Parker（美剧《欲望都市》主演）会给我们一些建议，但主要还是编舞根据作品，再结合设计师的作品，来决定合适与否。这对服装设计师也有挑战，给模特穿是一回事，给舞者穿，不仅要美观，还要达到编舞的预期。我们会持续和时尚界的合作，这有助于我们扩展古典芭蕾以外的影响力。

纽约城市芭蕾舞团《斯特拉文斯基小提琴协奏曲》

观众：舞者应该如何精准表达剧中的情感？他需要去了解故事、文学背景、作者的真实意图吗？忠于原著，放入自己的创意，舞者应该如何平衡？

乔纳森：拿这次来演出的独幕《天鹅湖》来说，这是有故事情节的，舞者首先要了解它包含的爱情、悲剧等浓重情感，不过巴兰钦的独特之处在于，故事之上舞蹈的表现是非常抽象的，剥离了布景、服装之后，就剩下纯粹的芭蕾动作和音乐，这一点在《斯特拉文斯基小提琴协奏曲》中也非常突出。巴兰钦是允许舞者把当天的情感带入表演中去的，舞者或悲伤或兴奋的小情绪，可以带领投射自己的感情。

黄豆豆：从我来说，演有剧情的舞剧，舞者就不是纯粹地跳舞，而是用舞蹈表达自己对作品的认识，对人物的理解。首先，忠于原著很重要，但你要允许舞者有个性的表达，要在演员文化的修养、表演的体系、个人的风格上取得平衡。

观众：纽约城市芭蕾舞团是如何处理公众教育的？纽约这座城市对舞团的发展有哪些影响？

乔纳森：纽约城市芭蕾舞团在公众教育方面做了很多。我们有艺术教育与拓展部门，会带舞校学生到纽约市五个区做工作坊；针对需要关爱的残障人士，比如自闭症孩童，我们会请他们来舞团，有专门的课程帮助他们训练身体。

纽约市本身对纽约城市芭蕾舞团的工作很支持，我们每年都能从纽约市政府得到财政支持，我们的驻场（纽约林肯艺术中心）也是由市政府提供的。纽约是美国最大的艺术阵地，我们能从中滋养自己的艺术创作。

观众：7-12岁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学习芭蕾有哪些关键？

乔纳森：7-12岁这个阶段的孩子喜欢大跳大飞，但最重要的是打好基础，要非常严格、完全按照教学大纲来训练，等身体、速度等达标后，才可以做大幅度的、看上去比较好玩的动作。

特别是像8-10的男童，做基础训练很枯燥无味，我们会在课程快结束的5-10分钟让他们自己创作，也会向他们强调，只有坚持基础的训练，将来才能在舞台上大放异彩。你要享受表演、塑造人物的时刻，但在此之前，你需要日积月累一次次的重复，我们会和他们说，请相信老师，看你们的学长学姐，他们同样是经历了刻苦训练才能站上舞台。

黄豆豆：巴兰钦的舞蹈是独创的风格。美国芭蕾舞学校的课程设置与我们接受的前苏联学派、法国学派都不一样，我在美国芭蕾舞学校学习的前两个星期，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一样，舞校非常注重密度、速度，学习者如果没有高度集中、训练有素，很难去胜任巴兰钦的作品。

纽约城市芭蕾舞团独幕《天鹅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