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于考碗的硕士研究生：反思研究生培养目标

春季开学临近，朋友一位研究生给他发来短消息：老师，去年的国考、省考没有入围，我想请假在家全力准备三月份的省考和事业单位联考，烦请批准！据朋友反映，最近几年他所在学校研究生考碗现象越演越烈，从女生扩散到男生，从文科生到理科生。每次他到实验室，基本上每个研究生的桌子上都摆着一大摞考碗的复试指导书。本应参加野外调研、参加学术会议的时间，也大半被学生以各种名义婉言谢绝。

日益扩大的硕士研究生考碗族，与大学生培养质量、独身子女政策、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外部创业环境、社会保障制度、根深蒂固的官本位思想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长期独生子女政策，城乡居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越来越多的家长希望自己的子女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平安安，无疑体制内的职业选择最符合大部分家长的心理需求。上个世纪90年代的国企下岗潮、2020年新冠疫情期间体制内大量私企的倒闭、不理想的创业环境、不完善的保障体系，进一步刺激了考碗现象的发酵。官本位的虚荣心，则加重了考碗现象的蔓延。平心而论，公务员、事业编登体制内岗位，实际收入处于社会中等偏上，但福利待遇、社会保障水平处于社会上等水平，迎合了现阶段大部分硕士生及其家长的心理需求。在长三角、珠三角经济发达地区，公务员岗位的工资水平甚至会高过大部分竞争性民企、高校等事业单位。以笔者所在的江浙为例。指导的研究生，但凡考取公务员岗位的，数年之后，工资待遇直逼自己这个数十年工龄的教授。

硕士研究生中的考碗现象，对于研究生教学与管理是个极大的挑战。当相当一部分研究生将主要时间、精力用于复习、刷题、报班方面，研究生培养质量必然大打折扣，容易引发师生矛盾。一个实验室，如果一心一意考碗的学生占据了一定的比例，他们的言传身教无疑会涣散研究生团队从事科学研究的军心。最为令人担心的是，这些一心考碗的学生，一旦屡次名落孙山后，由于没有掌握可以谋生的技能，会面临生活无着、沦落为啃老族的风险。极端的情形是，一些毕业前考碗不利的研究生。即使毕业后被逼无奈到民企工作，也会将大部分精力用于考碗复习。“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工作状态，颇遭用人单位诟病。

据笔者对已经上岸的学生观察，许多体制内的岗位其实对科研创新、学术水平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按照规则、程序办事即可。也就是说，只要智商正常、大学毕业甚至高中毕业的人都能胜任绝大多数公务员岗位。与人沟通的能力、领会领导意图的能力、口头与书面表达能力更为重要。既然如此，以体制内岗位为职业目标的研究生，自然会以毕业的最低学术要求要求自己，而将更多的精力用于考碗复习、参加社团活动、到研究生会谋个一官半职上。实际情况也是如此：在体制内毕业数年后迅速获得提升的，往往是在校时情商较高、学术水平一般但与人沟通能力极强的研究生。当然，凡事也有例外。对体制内单位不屑一顾的，似乎是以下两种研究生：第一种是家庭较为贫困、改变命运愿望强烈而又拥有社会生存一技之长的；第二种是极富二代，家族需要独生子女子承父业继承家族企业的。

随着研究生培养质量的下降，教育主管部门对研究生培养提出了全过程管理的严格质量要求。双一流院校、有望冲击双一流的院校，更是对硕士研究生提出了日益严苛的毕业门槛。然而，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是，面对日益加大的以进入体制内为最终追求的考碗一族，体制内的岗位技能要求与研究生培养目标的差距越来越大。物质决定意识，在研究生时间、精力分配的天平上，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倾向体制内岗位要求。因此，目前是到了反思研究生培养目标的时候。

可以预料，硕士研究生可能成为绝大部分大学生及其家长的毕业标配而走向大众化、普及化，博生生将成为科研的主力军。也许，迎合社会及未来岗位实际技能需求，在扩大招生规模的同时，降低硕士毕业的学术门槛；与此同时，在保证质量前提下，扩大博士招生数量，将成为未来研究生招生改革的发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