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咖啡馆与左联的诞生

上海是党的诞生地和初心始发地。

百年以来，上海不断地改革探索、创新实践，成为全世界看中国的一个窗口、一面旗帜。

2021年，澎湃新闻追溯百年时光，探访革命旧址，巡礼红色场馆，寻踪秘密电台，钩沉革命刊物，解密红色特工，重读左联人物……澎湃新闻重磅推出“红色上海·初心之路”系列报道。

 “至于咖啡店，向前只听说不过可以兼看舞女，使女，‘以饱眼福’罢了。谁料这回竟是‘名人’，给人‘教益’，还演‘高谈’‘沉思’种种好玩的把戏，那简直是现实的乐园了。”这段语带调侃的话出自鲁迅的《革命咖啡店》。

在这篇发表于1928年的文章中，他奚落“我们今日文艺界上的名人”，并宣言不会去这样的咖啡店，“你看这里面不很有些在前线的文豪么，我却是‘落伍者’，决不会坐在一屋子里的”。当时鲁迅卷入了一场革命文学论争。

次年，他登上公啡咖啡馆的二楼，与那些本不会坐在一起的人坐在了一起。又过了一年，也就是1930年3月2日，“中国左翼作家联盟”成立，简称“左联”。

左联会址纪念馆一楼还原了成立大会召开时的情景。本文图片除署名均为虹口区文史馆供图

2021年2月24日上午，澎湃新闻记者来到上海多伦路文化名人街中段，拐进一条小弄堂，看到了位于民居之中的左联会址纪念馆。一楼一间二三十平方米的教室内，讲台、黑板、座椅、长条凳，还原了当年大会召开时的情景。

结束革命文学论争

1927年，鲁迅来到上海，他爱逛北四川路的内山书店，爱去多伦路上的公啡咖啡馆。

他约见友人常常是在内山书店见面，再沿着多伦路步行去公啡咖啡馆长谈。当时，许多左翼文艺界人士和文化机构在北四川路（今四川北路）一带空前活跃，如创造社、朝花社、太阳社等。

鲁迅照片，翻拍于鲁迅纪念馆。澎湃新闻记者 朱奕奕 图

受苏联及日本的左翼文艺思潮影响，太阳社和后期创造社的青年把鲁迅、茅盾等作为小资产阶级甚至封建主义作家进行批判，引起了鲁迅等人的反批判，酿成了革命文学论争。于是，便有了前面提到的鲁迅对论敌的调侃。

此时，中国革命陷入低潮，国民党反动派一方面对革命根据地进行军事围剿，另一方面对国统区实行文化“围剿”。当时的形势，迫切要求上海的左翼作家们团结起来。1929年6月25日至30日，中共六届二中全会在上海举行，提出一系列宣传文化战略，并第一次设立中央文化工作委员会（简称“中央文委”）。在周恩来等中央同志的指示下，在中宣部的统一部署下，中央文委制止了当时正在激烈开展的“革命文学论争”，协调各方成立左翼文化界统一组织，促成左联的创建。

左联的筹备会基本都在公啡咖啡馆进行。在左联创建者之一夏衍的回忆中，第一次筹备会议在1929年10月中旬，参加者除了他，还有潘汉年、冯雪峰、阳翰笙、钱杏邨等10个人，“筹备会一般是每周开一次，有时隔两三天也开过，地点几乎固定在公啡咖啡馆二楼一间可容十二三人的小房间。”

次年，鲁迅登上公啡咖啡馆的二楼，出席了筹备左联的聚会，与那些本不会坐在一起的人坐在了一起——时为中共宣传部文委书记的潘汉年，召集在上海的党员作家和进步文学工作者座谈，要求立即停止对鲁迅、茅盾的围攻，倡导革命作家必须联合起来，才能有力地进行文艺思想斗争，突破当局的文化“围剿”，并酝酿成立以鲁迅为旗帜的中国左翼作家联盟——执拗的鲁迅与创造社、太阳社冰释前隙，坐在了一起。

开启左翼文艺运动

1930年2月16日，鲁迅在日记中写道：“午后同柔石、雪峰出街饮咖啡。”这次喝咖啡，依然是在公啡咖啡馆，只是并非如往常一样的普通会友，而是一次重要的筹备会议。正是在这次“饮咖啡”过程中，正式确定成立“中国左翼作家联盟”，并商定了组织机构、成立大会议程等事项。

左联会址纪念馆客厅展厅

1930年3月2日，“左联”成立大会在三四百米之外的中华艺术大学举行，鲁迅、夏衍和钱杏邨三人被推举为主席团成员。

鲁迅在“左联”成立大会上的讲话《对于左翼作家联盟的意见》。

鲁迅发表了题为《对于左翼作家联盟的意见》的演说。他告诫大家：一是必须接触实际的社会斗争，与工农结合；二是必须真正理解革命的实际状况，革命绝不像有些人想象的那么浪漫；三是不能以为文学家高于一切人。鲁迅提出三点要求：一是必须持久、坚决，注重实力的斗争；二是扩大战线；三是培养大群的新的战士。

左联首届常委介绍 澎湃新闻记者 栾晓娜 图

下午4点，开始选举，选出了“左联”的执行委员会13人，又在此基础上选出了常委会7人：鲁迅、夏衍、郑伯奇、冯乃超、田汉、钱杏邨、洪灵菲，周全平、蒋光慈二人为候补常委。

大会还通过了17项提案，包括组织中国自由运动大同盟左联分会、建立与国际左翼文艺界的联系、与国内各革命团体建立联动关系、启动左翼美术家联盟的筹建工作、创办左翼刊物等。

中国共产党直接领导的第一个革命文学组织由此诞生，“左联”开启了一场波澜壮阔的左翼文艺运动。“左联”先后创办了《萌芽》、《前哨》等几十种机关刊物，对于“新月派”、“民族主义文艺运动”、“自由人”等文艺观点进行了批评，对国民党当局的反动文艺政策，进行了批判和斗争。

从阿英的《夜航集》、茅盾的《子夜》，再到鲁迅作序的《丰收》，“左联”在1930年到1936年间，有480多个盟员和上百部作品，在中国文学史和革命史上都有举足轻重的分量。此外，在“左联”的培养下，还涌现了沙汀、艾芜、艾青、蒲风、聂绀弩、徐懋庸等一批文学新人，成为1930年代文坛上活跃的力量。

左联会址纪念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