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如何阅读鲁迅?
近日,一段骆玉明教授谈论鲁迅的讲座视频在朋友圈刷屏了。这位刚刚退休的复旦网红教授,与时下大多数廉价网红不同的是:骆教授的红是有内涵、有思想、有积淀的,能经得起时间考验。
我甚至为骆教授惋惜,他的红还是晚了点,正如他的学问也是大器晚成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与那么多反智、无营养、无厘头的网红比起来,骆教授这类网红还是少了,影响面还是窄了点,大家对骆教授的了解、追光还是太晚了,太少了。
骆教授的思想观点是流量时代的盐和光,他对经典的解读,也是经典性的。比如对鲁迅的评价就很到位,且充满洞见。在他看来,鲁迅作品之所以成为经典,在于鲁迅对世界的深刻洞察,其阅世的态度是冷静的、悲悯的、具穿透力的。
骆教授就举了鲁迅笔下的闰土作为例子。骆教授读出了鲁迅的冷静和悲悯:少年闰土与成年闰土构成了强烈的反差。对此,大多数读者都能看得出,但骆教授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少年闰土生气勃勃、阳光、聪明,这么一个充满希望的生命,长着长着,几十年之后,就变成了一个被命运和世界压弯了腰的毫无生气的“老人”。而闰土的命运绝不是个案:我们放眼望过去,在古代中国,在闰土时代,很多生命根本没有生长的机会。这种发现是极具冲击力的。
如今,鲁迅似乎成了“熟悉的陌生人”。我们撇开一些功利性的阅读不谈,时下,几乎很少有人用心地读鲁迅,能读进去、真正进入鲁迅世界的读者,就更少了。
与那些流行思想比起来,鲁迅的思想是影子般的存在,是藏在地心深处的光,等待知音的走近,像骆教授之类的知音则更为稀少。鲁迅的深刻并不是人人都能觉察、领悟得到的,他可以被大面积消费,但知音一定很少。因此说,鲁迅思想是孤独、寂寞的。
鲁迅被有的研究者称之为现代中国最痛苦的灵魂。鲁迅有一双看穿一切世间戏法的慧眼,还有一颗涵容万物、易感、悲悯的心,最难得的是,他还能把对世界、人生、艺术独到的洞察以独特的方式表现出来。
鲁迅作品之所以成为中国现代思想和艺术的独特景观,成为经典中的经典,成为中国现代思想的“浓缩铀”,在于他参透了中国历史和现实的隐性密码,洞穿世间一切把戏,同时能找到某种极致艺术形式予以表达。
鲁迅作品注定不可能成为流行读物,他对读者是挑剔的。但若鲁迅被中国社会遗忘,一定也是不可思议、不可原谅的。因此,需要有一些人时不时把鲁迅带回到公共生活中,给公众神经一些刺激,甚至是极具痛感、醍醐灌顶的强刺激。
鲁迅是我们民族的“药神”,他的忧思和痛苦,是预防乃至疗救民族精神惰性和思想疾患的苦口良药。
今天,我们如何阅读鲁迅?这不仅涉及我们对民族魂的态度,也涉及我们阅读经典的方法。
阅读鲁迅,对读者是有门槛要求的。需要读者具有一定的思想阅历和人生阅历。很多读者沿着字面滑过去,会漏掉很多,伴随着误读,无法真正读懂鲁迅。有时,误读比不读的后果更严重。
鲁迅的思想过于深邃、深沉,读懂、读透的确很难。鲁迅有时还会有意把思想藏得很深,表达得很隐晦;甚至有时候,他只跟自己对话,这心语也许只有他自己才能懂。
因此,阅读鲁迅,需要把阅历增厚之后,带上正确的心境,继而走进鲁迅纵深的世界。前面所说的骆玉明教授,显然是鲁迅思想的少数知音之一。
经典的力量在于:它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经得起等待,能穿越时间,等待来者。经典既是拒绝,也是接纳,既是封闭的,也是开放的。
进入经典是有条件的,是有知识的门槛和思想的门禁的,有阅历要求的,一点进去以后,每个读者看到的景观、理解的东西往往是因人而异的。甚至,同一个人,不同时点、不同心态进入,所见、所悟的东西也是不同的。
对于读者来说,除了不要怠慢经典、持以敬重之心而外,还有重要的一点是:须垫高自己的站位,在知识、思想以及经验上作好准备,用配得上经典的姿态和能力,去走近经典。对于鲁迅作品而言,这方面的要求自然会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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