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 陝西寶雞：一高新技術企業遭“逼拆”，官員稱不服就告政府
2020-09-10 02:37:16
原創 中國商報 2020-09-09 21:11:37
寶雞金城機器製造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寶雞金城機器”）佔地13.88畝，在1998年就取得國有土地使用證（工業用地），卻在2018年8月29日被以每畝246.1萬元的價格賣給當地的房地產開發商。但企業一直被蒙在鼓裡，直到2020年1月初去銀行貸款時才發現土地早已被賣。更不可思議的是，寶雞市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管委會（以下簡稱“寶雞高新區管委會”）的多名官員要求企業自行搬遷，並聲稱其是“攔路虎”，不聽話就上“手段”，用環保問題去查處和罰款，“給你強拆了，你不服，你告管委會和市政府去”。
（圖為被迫停產的寶雞金城機器製造有限公司）
去銀行貸款發現公司所屬土地被賣
因在2019年11月承擔了寶雞石油鋼管廠中標竟得“中俄第二條天然氣管線保護器”的配套生產任務，由於需要資金周轉，作為公司法定代表人的張煥林便去寶雞市某銀行申請500萬元貸款。經銀行工作人員查詢檔案，其名下企業的13.88畝土地，已於2018年8月29日被寶雞市國土部門以宗地編號“寶市高招拍掛字（2018）12號”，拍賣給陝西新匯誠實業發展有限公司（簡稱“新匯誠公司）。
這讓張煥林大吃一驚。我國土地管理法第十二條明確規定，“依法登記的土地的所有權和使用權受法律保護，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侵犯”。那麼，寶雞金城機器的合法土地使用權還有30年，又如何被出讓給新匯誠公司？
張煥林對此並不知情，便去寶雞市自然資源和規劃局等部門了解情況。事後，他拿到一份《國有建設用地使用權出讓合同》證據材料。該份土地出讓合同內容顯示，寶雞市原國土資源局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局分局，將位於寶雞南客站和諧大道以北、高新三路與四路之間，即包括寶雞金城機械13.88畝土地在內的一塊宗地總面積為7.8081萬平方米的土地，以2.389億元的價格（每平方米3689.97元），通過招拍掛出讓給新匯誠公司，合同簽署日期為2018年8月29日。
據天眼查資料顯示，登記註冊於2018年3月的新匯誠公司，系寶雞市最大的房地產開發企業“寶雞聚豐房地產開發（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寶雞聚豐公司“）的控股企業，持股比例為65%，法定代表人王峰。另一股東為寶雞市新城投資建設開發有限公司，持股比例為35%。
今年75歲的張煥林是一名轉業軍人。他在1998年成立了寶雞金城機器，當初響應政府號召，當年將企業入駐寶雞市高新區的明星工業園內（寶雞市渭濱區馬營鎮東星村）。公司註冊資金8000萬元，自購土地13.88畝，在2007年5月換發了新的國有土地使用證（土地使用權2050年到期）。
張煥林說，他用22年時間創辦了寶雞金城機器，安裝生產設備269台套，13條自動化生產線，擁有18項發明及新型實用型專利。其中，一條快速一次性注塑成型生產線經專家評審為國內領先、世界先進水平的智能化生產線。
中國商報法治周刊記者採訪核實，2019年11月7日，寶雞金城被陝西省科技廳、陝西省財政廳、國稅總局陝西省稅務局聯合認定為“高新技術企業”。近兩年來，寶雞金城承擔了為寶雞石油鋼管廠中標的中國-俄羅斯天然氣管線保護器的配套生產任務（“一帶一路”重點項目）。
一個民營企業能為“一帶一路”重點項目貢獻力量，張煥林既高興又自豪。眼看著公司發展日益壯大，員工日子越來越好，張煥林對未來充滿信心。
（圖為公司廠房裡正待生產的主營產品被停工）
高新技術企業因“環保”被查封
不過，這種希望在2019年12月19日被落空。當天，寶雞市生態環境局高新分局“以下簡稱“高新分局”）執法人員突然以寶雞金城機器生產設備維修時未使用淨化器為由，現場查封了公司的部分生產設備及配電總櫃3個月，迫使其部分生產線停產。
張煥林向中國商報法治周刊記者透露，寶雞市生態環境局高新分局監察股負責人郭文鵬告知他，他們在2019年12月19日對寶雞金城機器例行檢查時發現，該企業工人在焊接作業時，焊煙淨化器沒有使用，煙氣直接排放。因此查封部分設備1個月（從2019年12月19日起至2020年1月17日止）。
“他們雞蛋裡挑骨頭，說檢查時又發現存在平面磨床打磨時產生的粉塵，認為作為產生廢機油大戶卻沒有編制突發環境事件應急預案，說設備的採樣口檢測不規範、噴塑廢氣直排、除塵設施批建不符環保要求。”張煥林說，寶雞金城機器屬於非重點污源排污企業，生產車間並無廢氣和污水排放，“2020年1月5日，當時還處於正常生產的寶雞金城機器，收到一紙《拆遷通知》，稱其現有廠房和使用土地已被公開拍賣，要求其盡快搬遷。”屈臣氏藥局 日本藤素屈臣氏 日本藤素藥局 日本藤素正品 日本藤素哪裡買 japan tengsu 日本藤素官網 日本藤素進口 日本2H2D 美國maxman 德國黑螞蟻生精片 春藥 媚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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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讓他想起兩年前收到的一份落款時間為2018年7月12日的《關於高新三路金城機械公司拆遷事宜的函》一事，函件末尾單位為“寶雞市高鐵新城片區綜合開發建設指揮部”，要求企業配合建設指揮部的拆遷工作。
當時，張煥林曾對此提出質疑。他告訴中國商報法治周刊記者，自己甚至懷疑其《拆遷通知》的真實性，因其沒有看到對方出示過相關徵收土地和拆遷補償的公告、標準等文件材料，就連公司的名稱“寶雞金城機器”也被錯寫成“寶雞金城機械”，“我就沒有搭理他們”。
在此不久的2018年8月，寶雞市生態環境局高新分局第一次對寶雞金城機器進行突擊檢查，但張煥林在當時認為此次對環保問題檢查與徵地拆遷並沒有關係。張煥林心裡清楚，在2018年8月之前，寶雞金城機器從來沒有因為環保問題遭到過環保部門的警告或處罰。
直至接到寶雞市生態環境局高新分局在2019年12月19日作出的《查封扣押處罰書》後，張煥林等公司員工將相關設備使用、環保設施運行、整改等情況如實向寶雞市生態環境局高新分局進行了陳述，在其兩次申請解封的情況下，高新分局才於2020年3月21解除封條。
不過，在2020年6月9日至14日，寶雞市生態環境局高新分局在6天內6次對該公司進行環保執法檢查，多次重複執法。在寶雞金城機器部分設備已停產的情況下，又以其未按照回收廢機油（機器潤滑油）為由，查封其全部生產車間，作出行政處罰告知書，對其罰款106萬元。
期間，張煥林找寶雞市高新區管委會主要領導反映情況，多次就寶雞金城機器搬遷事宜溝通。但主要領導急於讓其搬遷，並不考慮因企業被迫停產導致的損失以及搬遷需要時間等問題。一些領導甚至主觀認為其影響了征地拆遷工作，要求盡快自行搬遷，而口頭上只答應按當地土地徵收基準價40萬元／畝的價格給予補償。
官員稱寶雞金城機器系開發商“攔路虎”
8月19日，中國商報法治周刊記者來到寶雞金城機器實地查看，寶雞金城機器公司的大門上貼著寶雞市生態環境局在2020年6月10日貼上的封條，周邊村民的住宅建築都已經被拆除，企業處於停產狀態，部分生產設備被企業自行搬走。
張煥林向記者透露，寶雞市高新區管委會為了促使其公司盡快搬遷，達到其騰空土地的目的，儘管在疫情期間復工復產了一個月，但環保部門仍然利用環保問題逼迫其停止生產，造成80名工人失業。
“此前我們就給生產設備焊接了一個小補丁，寶雞市生態環境局高新分局竟罰款我們企業40萬元，真是聞無所聞。”張煥林說，他在接到寶雞市生態環境局高新分局作出的多份行政處罰告知書後，曾多次向寶雞市生態環境局提出聽證申請，2020年7月24日，寶雞市生態環境局組織召開了聽證會。
張煥林也多次要求寶雞市高新區管委會按照國有土地徵收程序對企業進行徵收補償，但遭到寶雞市高新區管委會主要領導的拒絕。
據張煥林提供給記者的相關視頻、錄音證據資料顯示，寶雞市高新管委會原主任楊旺餘曾多次威脅張煥林等企業負責人，要求其盡快搬離，否則就用環保處罰手段強行處理，並稱環保問題查處只是敦促其盡快停產和易地搬遷的目的。
中國商報法治周刊記者獲得多段錄音證據內容顯示，寶雞金城機器一名負責人在6月16日曾找時任寶雞市高新區管委會主任楊旺餘反映情況時，楊旺餘稱其企業系片區開發的“攔路虎”，如果不聽話，就要把張煥林全家的人都在放大鏡下去找“問題”；在環保問題上，不是罰款和罰金的目的，而是要求對企業負責人進行法辦，目的就是“把人送進去”。
寶雞金城機器另一名負責人告訴記者，寶雞市高新區管委會副主任姚天智此前也多次表示，他們在環保問題上繼續查辦，對寶雞金城機器罰款了106萬元，如果就是傷害到企業，可以去法院走司法程序，告他們高管委會也沒問題。
“反正你們周邊也有官司打了8年還在打......我們強拆後，你不行就去告管委會，告高新政府，我們專門組織班子和律師應對這些事..... .你別說法院判決後我們才能強拆，法院不判決，我們也給強拆了，強拆你打官司，告我們就行了......民營企業不跟政府鬥，你就把政府告下了，政府輸了，那也是國家出錢，又不是我們個人出錢.....”6月9日，在姚天智的辦公室裡，他這樣對寶雞金城機器的另兩名負責人說道。
同時，錄音證據顯示，寶雞市生態環境局高新分局局長胡永鋒也稱其對寶雞金城機器的行政罰款，本來是做個樣子，如果企業自行拆除後，可以酌情處理。“你們找楊主任（楊旺餘）拆遷談得怎麼樣了？如果拆遷了，企業存有損失，這個可以考慮，拆遷補償差不多就行了，畢竟要遷走……因為領導把字都簽了，我這局長不當了，這事也要執行下去，誰也改變不了的事情，106萬罰款，把法人拘留15天……這次拆遷過程中，和辦案組發生點分歧，我是管委會的部門，我肯定要聽管委會的領導安排部署......”
對於上述說法，9月2日，中國商報法治周刊記者分別緻電寶雞市高新區管委會副主任姚天智及原主任楊旺餘採訪求證，但多次撥打其電話，均未肯接聽，給其發短信也未予回复。
寶雞市生態環境局高新分局局長胡永鋒則在電話裡回應稱，他們是為企業服務的，都是依法依規，不會去刁難寶雞金城機器，“如果你想進一步了解情況，你來我們管委會和單位採訪”。同時，他在電話裡證實楊旺餘目前已經被調離寶雞高新區管委會主任的崗位。
9月4日，中國商報法治周刊記者致電現任寶雞市高新區管委會主任李峰科聯繫採訪事宜，他在短信裡回復稱，相關事宜由寶雞市高新區管委會副主任李曉東負責處理。但記者撥打其電話未予接聽，發信息也未回复。此前，記者分別在8月12日、8月19日致電寶雞市生態環境局聯繫採訪事宜，一名工作人員在電話裡回應稱，在其向領導匯報後再與記者聯繫。但截至發稿，寶雞市生態環境局對此也未予正面回應。
張煥林告訴記者，管委會至今未啟動對企業進行土地和房屋徵收、拆遷評估程序，但公司仍要租賃場地建廠恢復生產。
對於事情的進展，中國商報法治周刊記者將繼續予以關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