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親骨肉的女革命家,和烈士遺孤,書寫半個多世紀超越血緣的母女情

失去親骨肉的女革命家,和烈士遺孤,書寫半個多世紀超越血緣的母女情

原創環球人物雜誌2021-01-24 13:10:20

失去親骨肉的女革命家,和烈士遺孤,書寫半個多世紀超越血緣的母女情

一個是女兒慘遭毒害的女革命家,一個是父母犧牲時尚在繈褓的烈士遺孤,帥孟奇和舒煒在延安結緣,母女情誼跨越半個多世紀。

 

 

 

|作者:楊學義

 

 

 

人物簡介:舒煒,1929年出生,原名沈宗滬,湖南長沙人,曾任文化部、廣電部電影局處長。父親為革命烈士沈紹藩,父親犧牲後,成為帥孟奇的養女。帥孟奇曾任中共中央顧問委員會委員,中共中央組織部副部長、顧問。

 

 

 

1930年深秋,白色恐怖下的長沙一片肅殺之景。一位年輕的母親在家中割喉自盡,壯烈赴死。她的懷中,尚有個一歲多的女嬰,被發現時,滿身是血,仍在吸吮母親的奶……女嬰的親人將她抱在懷中,並通知遠在上海的祖母趕快回長沙。

 

 

 

嬰兒的母親名叫舒亞先,不久前,她剛剛失去了丈夫沈紹藩。沈紹藩時任中共中央長江局秘書處處長,在武漢從事黨的地下工作。10月中旬的一個深夜,他在和蘇區來的同志秘密接頭時,因叛徒告密被捕。他在獄中寧死不屈,3天後被反動派殺害。強忍著巨大悲痛,舒亞先不得不抱著女兒回到老家長沙,但第一天就被國民黨警察局的人盯上了,威脅她3天內說出沈紹藩和地下黨情況,否則要被打入大牢。

 

 

 

誰也無法想像舒亞先當時內心的掙扎,但不難還原她的險境。被抓進大牢後,等待她的必定是嚴刑拷打,而繈褓中的女兒會不會成為敵人逼她招供的籌碼呢?最終,她選擇用壯烈的方式忠於理想、保護女兒。

 

 

 

這個可憐的女嬰自此成了孤兒。她叫沈宗滬,長輩們都叫她“滬子”,長大後改名舒煒。直到10年後,她才從一位長輩那裏得知父母的悲壯往事。這位長輩便是帥孟奇,是沈紹藩1930年在武漢工作的戰友,那時她就見到過一歲的滬子。

 

 

 

1939年的初春,帥孟奇在長沙尋到了滬子和其祖母。祖母告訴她,這就是時常對她提起的“乾媽”。1940年初春,滬子和祖母分別,被任弼時的堂兄任作民一家帶到延安。在那裏,她再次見到了帥孟奇,並稱呼她為“帥媽媽”,成為帥家的一員。一段長達半個多世紀的母女情誼就此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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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2月20日,舒煒在北京接受本刊記者採訪。(本刊記者 侯欣穎/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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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的兩家人

 

 

 

時間“快進”到2020年底。很少有年過九旬的老人依然激動地談起父母,但見到《環球人物》記者不久,舒煒就深情地說:“我一提起帥媽媽,就特別激動,特別懷念她。”她換上了一身紅色的喜慶衣服,在自家客廳迎接我們。她雖有些耳背,但思路依然清晰敏捷。提到關於帥媽媽的過往,她更是歷歷在目。

 

 

 

舒煒說,她喜歡和年輕人交往,看到年輕人就看到未來中國的希望。她也像一個童心未泯的小孩,將多年來收藏的錢幣拿出來和記者分享,從1955年到2019年,攢全了每一年的紙幣和硬幣。在收藏冊中,有一張陝甘寧邊區的10元邊幣,是帥孟奇在1947年延安大轉移的特殊時期,托人捎給她的。大半個世紀過去了,被舒煒珍藏的邊幣嶄新如初。這張邊幣高度濃縮了帥孟奇一生對舒煒的影響,在這位烈士遺孤人生的每一個重要節點,帥孟奇都給予了她最重要的關愛和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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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7年延安大撤退時,帥孟奇捎給舒煒的10元邊幣。

 

 

 

時間拉回到1940年的那個春天。滬子隨任作民一家來到延安的第二天,便在窯洞前遇見了帥孟奇。從記事起,看到別的孩子有爸爸媽媽,滬子便總是好奇地問祖母,爸爸媽媽在哪里,但祖母一聽就流眼淚。在延安的窯洞裏,帥孟奇第一次向滬子講起了那段塵封的往事。

 

 

 

1930年7月底,帥孟奇來到武漢開展地下工作,沈紹藩接待了她。他們在漢口租了幾間房子,為了掩護地下工作,沈紹藩將自己的母親、妻子以及不滿周歲的滬子都接了過來。帥孟奇“加入”了這個家庭,身份是沈紹藩的寡居嫂子。這個以正常身份掩護的家庭,實為黨的長江局秘書處機關所在地。帥孟奇每天都要在家裏做家務,以此作為掩護,晚上要熬夜做秘密工作。每天深夜,她都要抄寫黨中央和蘇區的往來檔,為了保密,有時要把秘密檔裝進挖好洞的肥皂裏,有時用藥水寫在商品的包裝布上。

 

 

 

在那年中秋節前後的一天,沈紹藩接到和蘇區來的同志接頭的任務,但出門後再沒回家。直到3天後,帥孟奇在街頭看見了沈紹藩被國民黨殺害的佈告,於是強忍著眼淚回家。她立刻作出部署,自己和滬子的祖母去上海找黨組織,而舒亞先帶著年幼的滬子回長沙老家。不久,就發生了舒亞先自殺的悲壯一幕。

 

 

 

聽帥孟奇講完親生父母的往事後,滬子和帥孟奇相擁而泣。帥孟奇鼓勵她,來到延安好好讀書,掌握本領,繼承父母遺志。舒煒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情緒,抱緊帥孟奇,第一次喊出“媽媽”。而“媽媽”這個詞,帥孟奇也已經好幾年沒有聽到了。1932年,帥孟奇被國民黨逮捕入獄後,唯一的女兒許端一在湖南漢壽縣老家被反動派毒死了,年日本藤素  日本藤素屈臣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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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13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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獲得“新生”的延安歲月

 

 

 

從長沙來延安的路上,任作民便對幾個孩子講,他們即將見到毛主席。舒煒說:“我記得當時問任伯伯,什麼是主席?任伯伯說,學生會有主席,延安也有一個主席,主席就是我們的領導。”幾天後,滬子跟著任作民一家見到了毛主席,“主席對我們很親熱,問我們多大了,想不想上學”。分別的時候,毛主席給了每個孩子3塊錢邊幣,滬子拿著錢買了學習用品和吃飯的黃銅勺子。

 

 

 

獲得新生的滬子和延安的小夥伴過得很開心。“我當時有幾個要好的朋友,比如項英的女兒項蘇雲,著名左聯作家周文的女兒何文康(後改名何楓)。”舒煒說,她的同學有的是參加革命的領導子女,有的是像她一樣的烈士後代。那時候,她經常和小夥伴們在一起跳秧歌舞,其中有一種拿著紅綢子,在空中甩動組成鮮豔文字的“組字舞”。和《環球人物》記者說著說著,舒煒仍然能用腳比劃出舞步。她還和同學們一起自導自演過秧歌劇,至今仍然記得劇名《周子山》《邊境上》。

 

 

 

雖然延安的歲月處處洋溢著快樂和希望,但畢竟是異常艱苦的。舒煒記得,她每天只能和同學們拿著小板凳,坐在大樹下,聽老師講課,每位同學搭一塊木板放在膝蓋上當書桌。鉛筆要精打細算地用,哪怕用到很短了,也要插一根高粱稈用光。

 

 

 

為了回應毛主席“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號召,滬子很小就開始參加如火如荼的大生產運動。在延安中學讀書期間,有一次她和同學挑著糞水施肥種菜,在上坡時,糞水桶向後滑了下來,灑了滬子一身。“我當時哭了出來,倒不是因為弄了一身糞水,而是我的任務完不成,才急得哭了。”同學們紛紛過來安慰她,說:“你不要哭,我們幫你完成。”這才幫助她渡過了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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