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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四加四这个梗,什么都不会留下

来源:西坡原创

分类: 其他

发布时间:2025-05-05 00:02:44



看到“四加四”已经变成一个可玩可笑的梗,早晨起来,写这么一篇。我并没有感到意外,这其实正是我一开始就没怎么参与的原因。

我实在不愿意做这样的“大聪明”,就像有人在孩子刚出生的时候,预言说他早晚都会死的。

假如有人把这个重要的道理在别处讲过,那么我宁愿缄默不语,但我没有看见:

愤怒是一个社会的稀缺资源,像金子一样宝贵。而且若不加以善待,怒气可能会化为毒气,笼罩在大地上,久久不散。

这些年来,我已经见过太多次愤怒被堵塞、被滥用的情况。眼下,甚至出现了非常成熟的愤怒收割链条,一座座风车架设在愤怒常经过的路口,整个社会的元气转化为私家的流量与利益。而我眼睁睁看着,束手无策。

像我一样经历过思索过一些事情的朋友,很容易明白我在说什么。但此间事不足为外人道也,对于那些没经历没思索过的人,我又能说什么呢?我有什么权利阻止别人的愤怒呢?

“物不得其平则鸣:草木之无声,风挠之鸣。水之无声,风荡之鸣。”我怎能拦得住风,我又怎能拦得住草木和水?

那些事情出来,心中有常识与常理的人,岂有不愤怒之理?但是这些愤怒最终会转化成什么,并不难得知。

原理是这样的:除非以恰当的方式,提出恰当的问题,否则一切声音都会归于喧嚣,一切喧嚣都会寂寞。这就是议程的重要性。

此时此刻,我看不见有效议程被提出的可能性。

我们面对的,是一个严重去结构化的舆论场。气旋起而又落,落而又起,但它永难促成有形的事业,因为它都难以维持自身的稳定存续。

几年前当我一开始意识到这个现象,以及它的根深蒂固之时,我恰好读到阮籍的《咏怀诗》: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我听到的是天地闭合之后,一个独自思索着的人的哀鸣,他还无法忘记过去的记忆,却更加看不到前方的道路。只有弹琴,看月,吹风,听鸟,徘徊,忧思。

我还写过另外一篇“大聪明”话,我说现在“到处是低水平大乱斗”,这种牢骚是不值一钱的,但我做了一点界定,是可供参考的:

“大乱斗和公共讨论的区别在于,有没有框架意识,能不能分层地处理现实。厘清这一点,对于我们挺过垃圾时间至关重要。”

“这些人都在努力运用他们的知识和经验来处理眼前的现实,但他们的理性只是水面上薄薄的一层油污,没有任何深度可言。因为没有框架的约束,一件具有偶然性质的小事,就可以从每一个角度抽出一根细长的丝线,到天边,到海边,到宇宙尽头。”

我这几年写了很多只可为“此间人”理解,外人觉得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的文章,但我认为我是做了一点熵减的工作的。我等待着我的所有“大聪明”被证否,被涤荡,被扫入垃圾堆的那一天。真到了那一天,没有人会比我更高兴。

但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宁愿我的朋友把注意力收回到自己身上。暂时接受不可改变的,致力于仍然可以改变的,或许这是现阶段最不坏的生存方式。

每一场声势浩大的浪潮,最后只能在公共记忆里留下一两个梗。而对于每一个具体的参与者来说,那些宝贵的情绪和情感,最终又会变成自己身上的什么东西,我不忍细想。因错付而生虚无,怨气旁溢,迁怒成为习惯,大概是难以避免的。

在承认现状的同时,还有什么是可以做、值得做的?在我看来,最重要的莫过于保存我们的理智与情感。不是在个体中保存,而是在群体中保存。

曾国藩在创办湘军之初,天下糜烂,到处危急,曾国藩却坚持认为:“剑戟不利,不可以断割;毛羽不丰,不可以高飞。若仓皇一出,比于辽东自诩之豕,又同灞上儿戏之师,则徒见笑大方耳。必须练百金精强之卒,制十分坚致之械,转战数年,曾无馁志,乃可出而一试。”

我还记得历史学家吕思勉先生的提醒:“当国家社会遭遇大变局之时,即系人们当潜心于学术之际,因为变局的来临,非由向来应付的错误,即因环境的急变……所以时局愈艰难,人们所研究的问题,反愈接近于根本。”

公共舆论何至于今天这种无议程、无结构的局面,是值得深思的。我倒不是主张退到山里去思考,我们可以以每一个对话框为试验田,一边实践一边思考,看到底是什么破坏了人与人之间的丝线,又该如何把它们重新联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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