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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过世农村老人,留下满院墙的心事


每年三月份七月份找村青年人给福青中秀用手机刷脸各一次,才能领老年金。

12月1日务必去手机网上交电费。72岁不会交,宏刚宏英给交。

在好朋友保仓看来,福青的晚年生活还算不错。两个儿子孝顺,几乎每天都会通电话,而保仓跟孩子们的联系频率是一周一次。去年他的妻子突发脑溢血去世,两个孩子在外打工,院子里除了他,就是那条大黑狗了。

去年,福青又感到胸闷了。他带着中秀坐火车去了太原,在那里,与从北京出发的宏英汇合上医院。那次的检查结果并不理想,因为年龄过大,医生已经不愿意再为福青做搭桥手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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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迈的福青日感体力不支,在正房的墙上写下不能再做的事。蔡山海 摄。

宇宙有多大呀?

福青的离开很突然。

最初看起来只是普通的感冒,在卫生院打完点滴后,第二天就被紧急送往太原的医院,他在3月27日离世。接到消息的宏英难以相信。绿皮火车上,他不停地给父亲拨电话,“希望这个电话能接起来,我能听到他的声音。”但不是没人接,就是已关机。

年前回家的惊喜宏英还记得,正门推进去,他一眼就看到照壁上新添的福字。那是计平带回来的、帮忙用水泥糊上去的。这些年,福青时不时都会给小院增点东西——大门口用来挂灯笼的仙鸟架,也是几年前淘到的旧货。这次宏英还发现,福字的周围新增了一点字:

宇宙有多大呀?太阳表面温度6000度,中心1500万度……月亮体积有地球四十八分之一,星星有2000亿颗……

宏英觉得好笑,用一丝怀疑的语气问福青,“你确定有6000多度吗?”福青一脸正经,“我只是作一个单纯的了解,详细信息还要找对称的人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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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处的照壁上,福青好奇发问:宇宙有多大呀?蔡山海 摄。

父子俩的最后一次见面停留在正月初八。宏英离家北上,福青站在家门口目送,就穿着黑色的驼绒裤和上衣,还有那双足力健棉靴。“我母亲的情况是这样,他得每天累,深颜色的衣服耐脏。”宏英说。

福青隔壁的邻居八十来岁了,远嫁的女儿时不时就得打开院子里的监控,看看母亲在做什么。福青去世的那几天,她从监控里听到吹唢呐和打鼓的声音,“我就知道死人了。”不久后回家才知道离开是福青。她并不意外,“年纪稍长了一些,身体也不是很好,吃饭(的功夫)就没了。”

福青走了,留下了中秀。她还住在西边的那间房里,看到家里来外人显得十分欢欣,拉着人一直说话。看起来似乎不记事了。

按照当地习俗,“三七”过后,宏刚和宏英也要陆续离乡。

在家的这些天,他们带中秀去体检,又在院子里装了一个新监控,闲时就读父亲在书上和墙上留下的字。宏英曾经不能理解福青,“你写上这墙不就成‘斑点虎’了吗?”他记得父亲认真地说,“你现在感觉有点像,到时候你看这些字,就不会这样想了。”

确实如此。福青留在墙上的话,变成他们在老家的生活指引,庭中的二分地,福青说要“春上一三轮车鸡粪”。于是,兄弟俩就去村头买了一车鸡粪,趁雨来之前,浇了地翻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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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青过世后,他的两个儿子正在给小院的地翻土。蔡家欣 摄。

他们像“寻宝”一样去重新发现父亲。父亲年轻时是严厉的,他希望孩子们脱离农民的身份,不要再学他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样子,对儿子的要求是,“能闯出去一个是一个”。福青为此看重教育,会专门花钱请人给孩子辅导学习,因为学习成绩下滑而动怒,宏英的嘴角有一个淡淡的印记,那是小学玩游戏成绩下滑后,被福青用笔戳到留下的痕迹。

写字的父亲似乎是可爱的——他有一些“糗事”,西瓜不舍得卖,最后缩水又降价;也有小小的自豪,比如捡到了金项链归还给失主……读到这些,大儿子宏刚笑了。

这些字就像是连接,帮助俩兄弟回忆逝去的生活片段。小儿子宏英会猜测父亲的想法,“他写这些是什么心态,又是什么感受?”字迹颤抖和拥挤的地方,他想象父亲写字的模样,“他个子高,这种低的地方,估计半蹲写”,“太低了,这里没有(字)了,有时候他会挪个地方再接着写。”

福青的念想都留在老屋的墙上,很多事情,他还没来得及实现。他想给照壁再加高一层瓦片,脚手架都已经上好了。拍一张全家福和小儿子宏英的婚事,是他一直以来念叨的事情。他还想去一趟喀什和雄安:

正月初五前去一趟雄安。

77岁的我,张福青将能去看看(喀什)吗?希望我两个儿子去定居,大展宏图,吸引很多乡亲去共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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