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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队长,和被他性侵的老妇人


不能说,又走不掉,在等待的僵局里,第三次性侵来得比女儿要早。她努力去够砧板上的刀,“想砍死他”,可是“够不到”,她伸手掐他的脖子,已经掐到了,“想掐死他”,但是没有用。酒后的于免面部通红,一身的蛮劲。她彻底崩溃,说一定会告他,“搞死他”。事后,她“坐在地板上哭”,“我真的哭,哭得要死勒”,她被气得吐了几口血。

那个晚上,她再也没有合过眼。心中所存的侥幸一个个全都落空了——第一次被性侵,她退让,想着不跟着他去任何地方也许就好了,但是于免来到了她的房间。等待女儿过来保护自己,但就算是消息已经出来了,他还是猖狂地又一次下手。肯定还会有下一次。“这样也是丑,那样也是丑。”她心想。

2月25日上午,项目经理吴怀秋出来,整理铺在小区台阶两边的蛇皮袋。他走下来的时候,陈淑芬正在东门岗亭上白班。不知道鼓了多大勇气,陈淑芬喊出来:“吴经理,吴经理。”她喊了两声,但声音太小了,他听不见。

吴怀秋沿着台阶,一路抖动蛇皮袋上的雨水,一路往上走,从最上面的一个台阶消失了。

她再一次陷入沉默。

点头

保安队内,同时酝酿着另一场风暴。而这场风暴,极其偶然地,成为了这桩隐秘性侵案的出口。

2023年,项目经理吴怀秋就想过要换掉于免,但怎么都“换不掉”。

他说,于免这两年不负责任,开会讲的事情都不去落实,甚至从去年年底开始,天天在宿舍里喝酒。但当吴怀秋把情况上报给公司的时候,得到的反馈是,“暂时不动”。至于为何不能动,他也没法解释,只说,可能公司有公司的考虑。

在性侵案发前半年,于免的妻子曾和小区食堂做饭的阿姨打架,闹到了派出所,导致于免和食堂阿姨都被开除。但有员工证实,事后不久,于免又回到了保安队,且仍然担任队长。

该公司董事长黄长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他才53岁,在公司做了10年了,找到一个53岁的人不容易”。

从公司层面表现出来的对于免的纵容,使得保安队内部的紧张气氛日益加剧。胡明诚是队内唯一敢跟于免互相拍桌子的人,从他2022年夏天入职以来,双方吵了无数场架。直到今年2月25日的午后,矛盾到达即将爆发的临界点。

同一天,凌晨遭遇第三次性侵的陈淑芬感受到自己心里再也“背不住了(承受不住了)”。刘芸说,“我妈已经崩溃了当时”。

她的崩溃似乎终于吓到了于免。当天晚上,他试图给她送去涂抹伤口的膏药,但她拿起膏药就往他身上扔,一边咒骂一边说:“我不要你的!”上午10点左右,于免在微信上发红包给她,她直到红包过期都没有领取。临近中午,他买了橘子想送给她两个,在东门岗亭,陈淑芬把橘子朝他砸去。她还举起手机对着地上滚落的橘子录视频,像在凝视一种极其肮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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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性侵后,于免给陈淑芬发来红包,她直到红包过期都没有领取 /受访者供图

求助吴怀秋的努力落空后,陈淑芬在长达半天的时间里都没有继续求救。

她认生,语言不通,丈夫和孩子都不在身边,不知道自己可以相信谁。直到当天下午,胡明诚执笔写下一封长达三页的举报信,在其中详细叙述了于免的所作所为,由王师傅出面去找其他保安签字。陈淑芬不识字,当这三页纸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只知道,这是用来“搞于免的”。

原来不仅只有自己在恨他。漫长的忍耐后,陈淑芬第一次感到自己能够“有人撑腰”。一直以来于免用来加剧她保持沉默的权力结构,在这次意外的汇合里破碎了。

她对王师傅说,昨天夜里,宿舍里进了贼。王师傅问,是哪个?她说,是矮子。

下午6点,胡明诚在监控室接到王师傅打来的电话,他听见王师傅在电话那头说:“联名信不用写了,陈淑芬被于免强奸了。”

胡明诚的直觉告诉他,陈淑芬肯定没有说谎。大家每天聚在一起在食堂吃饭,他留意到陈淑芬身上发生的变化。刚来上班的时候,她还常常和他们打招呼,到后来,她变得不再高兴,吃饭板着个脸。胡明诚曾对王师傅说,“这个老太太有点怪,怎么不做声呢?”当王师傅带着陈淑芬来到监控室的时候,胡明诚发觉她浑身发抖,讲话结结巴巴,一直说“怕”。

陈淑芬的丈夫刘建华说过一嘴,胡明诚是个好人。胡明诚会在陈淑芬上晚班的时候跟她说,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找他帮忙。出于“同情受害者”,他顶住压力跟我们见面。哪怕捱到了深夜,也还是要陪所有记者把采访做完,因为“不愿失信于人”。

当天傍晚,在陈淑芬的丈夫和儿女都不在身边的情况下,胡明诚决定和王师傅一起,带她去派出所报案。面对瑟缩的老人,他安慰她:“21世纪了,是法治社会,你不要怕。”但陈淑芬没有讲出实情。66岁,她第一次去警察局,甚至害怕警察抓捕的会是她自己。旁边的胡明诚急坏了,急到在报案的时候,受到警察的警告:“你不要说,让她自己说,你在诱导她。”

当时问话的是个年轻的男警察,她好不容易开口告诉对方,于免把她的下体抓烂了,对方要她拍个照,但她不好意思拍,最后,只说被脱了裤子,被按在床上,没有说出后续的情况。

联名信的出现,让庇护于免的隐形条件产生裂缝,然而耻感依然围困着老人,这正是于免的隐秘武器。

在报警期间,于免和他的妻子先后来到派出所。在陈淑芬记忆里,于免走进询问室后,第一时间就朝她跪下,磕了三个头,求她:“陈姐,我求你了,我求你了,我喊你娘要得不?你不要说了。”陈淑芬气极了,直接当着所有人骂他,说:“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我就一脚把你踹到河里淹死。”

紧接着,他妻子也来了。陈淑芬说,在派出所,他妻子从包里翻出像爆米花一样的东西到处撒,说要死在这里。女人用很脏的话骂她,说陈淑芬年纪这么大了,还勾引别人老公,扬言要打死她。家人不在身边,胡明诚和王师傅也不能进来,她独自面对这对夫妻,更加不敢讲话。“吓傻了,吓得不敢说。”

胡明诚记得,那天于免的妻子被三位警察架住,倒着才拖出询问室。

晚上10点10分,在老家吊丧的儿子刘志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她说刚从派出所报完案出来,认不得路,不知道自己要去睡在哪里。在这通仅持续了61秒的电话里,母亲首次向儿女揭开她伤痕的一角。刘志记得她说,“于免这个畜生,昨天晚上进了我的房间”。

胡明诚和王师傅是在派出所门口的桥洞下找到她的,天色昏黑,长沙下大雨,老太太全身都湿透了。那天,由于陈淑芬的隐瞒,派出所按所能掌握的信息将这起案件定性为猥亵。

她开不了口,再次往回紧缩。这是排除职场这个条件后,老年女性性侵案常常出现的死结,没有子女的介入,性侵她们几乎不会被发现,而只要不被发现就不产生任何代价。

第二天,刘志早饭都没吃,带着姐姐、妹妹和父亲赶回长沙。为了瞒住父亲,刘志让妹妹刘芸单独去找母亲询问情况。而陈淑芬没有开口,母女面对面,长时间地枯坐。

刘芸耐心安慰她,不是她的错,但话都说尽了,陈淑芬就是沉默。直到她说:“妈妈,我们整个家族里面女孩子占多数,本身女性是一个很弱势的群体,你懂弱势是什么意思不?受欺负的都是女的。对于你来说,确实是很不好的一件事情。但你看,这个小区里面这么多小孩子,不管是年轻的老的,如果大家受到了这种侵犯都不说,这个畜生是不是会更加肆无忌惮?他也受不到任何的制裁,只惯着他一味地嚣张。”

老太太不识字,根本分辨不了“强奸”和“猥亵”,因为报案需要签名,在公安局,她才第一次学会了画自己的名字。女儿这番话,撬动了她心里最底部的情感。“我要是不讲出来,害了我都是小事,还要害别人。要讲出来,丑死了都要讲出来。”

最关键的问题,刘芸措辞了好久,问她:“那个人有没有做爸爸对你做过的事情?”

陈淑芬点头。一个半月里所有怪异的碎片,在此刻凝聚起来。

刘芸终于知道在母亲身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白发迅速爬上她的头顶,腰背突然变得佝偻。“我能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反反复复在折磨她。之前她最喜欢跟我们讲,人低头了火焰就低,要我们抬头挺胸。她从来不会塌腰驼背走路。但(那段时间)我特意提醒我妈妈,你脖子这里挺不直还是怎么的?她说,有这么回事吗?完全没意识地就塌了。”

为了瞒住父亲,兄妹谎称于免只是对母亲“动手动脚”。他们不敢告诉他真相。仅仅是听说于免“摸了”“抱了”母亲,年近七旬的父亲就“炸了”,差点冲出去杀人。

没有家人能在这件事情里保持理智,哪怕是自称最为冷静的刘志,也被愤怒支配。得知实情后,他前往枫雅名苑小区的保安队宿舍,使劲地踹于免的门。门没踹开,他从父母所在的房间翻窗出去,进入了于免的房间。后来他庆幸房间里没人,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在重新去报案的路上,刘志和刘芸偶遇于免夫妇,刘志克制住自己,走近他,用手指敲了两下于免的手臂,对他说,“你做好准备,把屁股洗干净,3到10年的刑期。”

他听到于免深深地叹了口气。

惊颤

2月27日,陈淑芬重新报案后,长沙市公安局岳麓分局将于免案立为刑事案件。当天下午,警察出动,抓捕于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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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7日,于免(化名)案被立为刑事案件 /受访者供图

他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开始策划逃跑,先是从枫雅名苑正门出去后右转,拐入一片安置小区内部,随后走进一家超市的正门,取走提前寄存的行李。刘志在正门蹲守了一会儿,没见他出来,赶紧绕到后门去,才截住了他。

陈淑芬的恐惧终于得以退散。第一次报警后,于免回到宿舍,对大家说,“我胡汉三又回来了”,此后一天多时间里一直游荡在外。陈淑芬害怕他真的找来杀了她。

4月3日,陈淑芬收到公安机关消息,称“犯罪嫌疑人已被决定逮捕”。代理此案的朱丹律师解释,“批捕就意味着检察院认可公安在侦查阶段提交的证据确凿,已经可以认定基本事实”。

刘芸把消息念给母亲听。她说,妈妈,你放心,于免被抓了。老人听闻,没有流露太多表情,只说了一句:“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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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枫雅名苑小区附近,于免被抓捕 /受访者供图

但是事情并没有在最高点结束,而是迅速下坠。于免的性侵罪行被坐实的同时,作为受害者的陈淑芬和家人,开始为他们的勇敢付出代价。

这桩发生在职场的性侵案被揭露后,育天公司的领导们从始至终没有对受害者给予过一句慰问。在刘芸第一时间打给公司的电话里,副总经理谢伟说,“这是个人行为,与公司无关”。

陈淑芬的丈夫刘建华被卷入,有天他收到短信,“由于公司优化人员,现对你做辞退处理”。陈淑芬本人被“冷处理”,公司默认她已不再是内部员工。育天公司董事长黄长接受媒体采访时称:“根本不存在辞退,因为超过60岁法定年龄了,不是正常用工,只是临时工,签订的都是劳务合同。这种临时工过来干一个月、半年就走的情况,是行业业态,普遍现象。”

作为受害者女儿的刘芸,先是被通知调岗到离家30里外的小区工作,后又因拒绝调配未能按时到岗而被彻底开除。公司下发的《到岗通知书》上写着,“视为你主动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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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天公司通知刘芸“主动离职”的通知书 /受访者供图

在被辞退三天后,刘芸再次收到公司发来的《工作联系函》,称刘芸“利用职务便利,将我司财物非法占为己有,金额达10万元以上……涉嫌触犯职务侵占罪”。跟刘芸同在育天公司担任项目经理的吴怀秋听闻这个消息,笑出了声:“那不可能。一个项目一年才多少钱?你才搞了几年?你贪污10万,那公司是个傻子,看不出来?”

在16年的律师生涯中,朱丹从来没有经手过这样的案件,受害人已经受害,还被开除,家属甚至被反控职务犯罪。

他的气愤,一路渗透到他为刘芸代笔的,给公司的回复信中:“在性侵案件发生以后,我作为受害人家属,屡次被你司恶意针对。首先是无缘无故地要求我休长假,然后又莫名其妙地要求我进行调岗,再然后停缴我的社保,最后发来《工作联系函》对我进行恐吓。在此,我郑重告知你司:我不会屈服于这些鬼蜮伎俩之下。”

原本,他是以受害人的代理人身份参与到性侵的刑事案件中去,但育天公司的行为促使他调转矛头,开始追究用人单位的民事责任。“这是职场性骚扰。作为单位来讲,你没有预防,没有保护,反而在这个事情发生后还助长风气,迫害当事人。我追究的是这个责任。”

法律规定了这方面的责任。《民法典》第1010条第二款明确规定:“机关、企业、学校等单位应当采取合理的预防、受理投诉、调查处置等措施,防止和制止利用职权、从属关系等实施性骚扰。”2020年妇女节,湖南省正式施行了《湖南省女职工劳动保护特别规定》,进一步维护职场女性的合法权益。

但是对朱丹和陈淑芬一家人来说,目前最困难的地方是,法律法规并没有对单位应尽的预防和保护责任做出一些细化的、详细的规定,只是强调它应该有这方面的措施。“到了一个空白地带,漏洞说不上来,但是至少是空白。”朱丹回答。

随着律师和媒体的介入,育天公司内部的氛围越来越紧张,一开始由良知驱使着接受采访的知情者们,挨个切断了和记者的联系。4月召开紧急会议时,所有参会的员工都被没收了手机。只有几个好心的同事,在会议结束后给刘芸打来电话,告知她,黄长说她母亲前两次是自愿的。

谣言是一条人为制造出来的污浊河流,灌进了陈淑芬和刘芸的生活。身为女儿的刘芸出离愤怒,少见地骂脏话,说如果见到黄长,就想过去扇死他。她焦虑地接听和拨打电话,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对着话筒大声地说:“我跟你讲,任何人侮辱我可以,不要说我的父母。你连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上来一顿喷粪,你这什么意思?”

在连轴转的接受采访和取证过程中,刘芸时常顾不上吃饭,会因低血糖而发生晕眩。哥哥姐姐试图劝她,也要保护好自己,别把自己也搭进去。但她固执地咬着一条条线索前进,要去坐实于免犯罪过程中的蓄谋和恶意,取得新发现的时候,她会整夜无法入眠。有一次坐车,因为没有规律吃饭和长期的疲惫,她在下车后背过身去,扶着一棵树呕吐。

她问自己,如果不让父母来到长沙生活,是不是妈妈就能从悲剧中得以幸免?

4月15日傍晚,我们见到了陈淑芬,为避开人流,采访在乡间的小路边开启。行道上爬满尘土和野草,她脱下外套铺在地上,想让别人坐得干净些,而她自己则是无所谓。她一直都把自己放在最后面,用扁担挑着麻,和丈夫一起,把哪怕是最小的女儿也送上了大学。

她矮小,有些佝偻,脸上长有皱纹,从事保安工作,几乎是一个“完美受害人”。剥去了常见性侵新闻里被重点讨论的“年轻”“性感”这些外置条件,发生在陈淑芬身上的一切显示,性侵的本质是暴力,是强者对弱者的暴力。

吴怀秋说,于免并不是一个胆子很大的人,开会的时候吼他一句,他就不作声了。他身高只有1米5左右,被保安队同事起了一个绰号,叫“矮子”。但是当老年、女性、体力劳动者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足以让陈淑芬在权力结构里保持缄默,使他敢于对她进行连续三次性侵。

事情过去近两个月,陈淑芬仍然不敢直接说于免的名字。讲述经历的两个半小时里,她反复发生四五次惊颤,往往是肩背突然耸起,浑身僵住两三秒,然后才慢慢舒缓下来。她流着眼泪,想要讲述,她说伤口好痛,小便的时候也好痛。仿佛把痛苦说出来,记忆里的痛感才会离她远一些。“不能和别人说,不能和子女说。”她说。“平时我没哭出来,心里天天哭嘞。”重复了好几次。

作为儿子,刘志在母亲接受采访的时候,会选择主动回避。而刘芸,可能是整件事情里最悔恨的人,对于母亲的痛苦,她会产生一种类似于被锐器刺痛才会出现的退避反应。她难以直面母亲肋骨处的伤痕,也在母亲回忆被侵犯的具体细节途中要求打住。在采访里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母亲在每次被侵犯后都想过一死了之,想到子女才忍了回去。那几秒,她像个小孩子一样脆弱地哭了。

他们并非不愿了解,而是不敢了解,日夜在自责中苦熬。采访结束的那天夜里,送母亲回家后,刘芸瘫坐在车后座上,她轻声说:“好的,是知道了真相,不好的,也是知道了真相。”一直想保护母亲,不想让她受到二次伤害,但所有的一切,似乎把陈淑芬变成了一座新的孤岛。

她瞥见过那种从母亲身体里溢出的痛苦。

第二次报警之后,有一天大家一起在家吃早饭,刘芸看到母亲给父亲把筷子、碗都准备得好好的,连饭也都盛好,只等他过来吃。这是此前从来没有过的,父亲什么也不知道。他觉得开心,但也意识到了反常,对陈淑芬说:“我又不是耐不活(做不了)。”陈淑芬没有说话。

是刘芸接了,她说:“妈妈对你好还要不得啊。”这件事情,她记得好清楚。

这些没有留在身体上的伤口永远无法真正复原。它们会愈合,会结痂,但还需要等待很长时间。

(应采访对象要求,除朱丹、黄长、谢伟外,其余受访者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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